“古之遺直”是孔子對晉國叔向的評價,，見于《左傳·昭公十四年》,?？鬃恿信e了叔向的三件事，稱他“三言而除三惡,，加三利”,。請和我們一起認識這位與子產(chǎn)、晏嬰齊名的賢者,，聆聽他的廉潔故事,。
立身廉直
叔向是春秋時期晉國的著名政治家,，復(fù)姓羊舌，名肸,，字叔向,，食邑在楊（今山西洪洞），故又稱楊肸,。羊舌氏是晉國的公族,，出自晉武公，叔向之父羊舌職是大夫,?！秶Z》記載，晉悼公即位后,，“知祁奚之果而不淫也,，使為元尉；知羊舌職之聰敏肅給也,，使佐之”,。祁奚果斷而不放縱，被任命為中軍尉,，羊舌職聰明敏捷,，被任命為祁奚的副手。到叔向這一代,，羊舌氏非常興盛,，有兄弟四人，即羊舌赤,、羊舌肸、羊舌虎和羊舌鮒,，在晉國政壇具有重要影響力,。
叔向博學(xué)多才，善于辭令,，常參與重要的政治與外交活動,。他品行正直，盡忠輔國,，倡導(dǎo)清廉為官,，以民為本，崇尚禮治和德治,，不僅在晉國有很高的威望,，而且聲名遠播各國，與鄭國的子產(chǎn),、齊國的晏嬰齊名,，是當時著名的“智者”,。
叔向生活的春秋后期，晉國公室日趨衰微,，卿大夫的勢力崛起,，韓、趙,、魏,、欒、范等世族相互傾軋,，羊舌氏家族也被卷入其中,。公元前552年，范宣子驅(qū)逐欒盈,，叔向的弟弟羊舌虎是欒盈的同黨,，所以叔向也遭牽連，被囚禁起來,。后來,，祁奚向范宣子進言，稱叔向“謀而鮮過,，惠訓(xùn)不倦”,，有智謀而鮮有過失，訓(xùn)誨他人而不知疲倦,，是晉國難得的人才,，這才使叔向獲釋。這些慘痛經(jīng)歷使他深刻地認識到權(quán)力和財富都是靠不住的,，最重要的是個人的修養(yǎng)和品行,，因此他更加注重廉潔自律。
公元前537年,，韓宣子送晉女去楚國成親,，叔向作為副手隨行。路過鄭國,，鄭國的大夫子皮,、子太叔慰勞他們，子太叔告誡叔向,，楚王奢侈狂妄,，你們此行要小心一些。叔向則不以為然,，認為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,，謹守禮數(shù)，不給人留下把柄,，楚王又能把他怎么樣呢,？
到楚國后,，楚王果然想要趁機羞辱晉國使團一番，但其大夫薳啟疆則認為,，晉國對楚國并沒有失禮,，而且晉國人才濟濟，韓宣子,、叔向等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,，是晉國的脊梁，如果真把他們?nèi)桥?，晉國舉全國之力討伐楚國,，那楚國可真就危險了。楚王這才作罷,。由于叔向是當時有名的博學(xué)智者,，楚王本來有意要為難他，最后也沒有得逞,，而是以非常隆重的禮節(jié)接待了他們,。從這件事可以看到，叔向看重個人的修養(yǎng)和品德,，認為只要立身正直,，別人想為難甚至陷害你也找不到借口。
賀貧重德
清代廣為流行的古文選本《古文觀止》的第三卷有一篇《叔向賀貧》,，是從《國語》中摘選的,。人人皆欲與貧遠離，何以叔向反而賀貧呢,？
有一天,，叔向去見晉國的正卿韓宣子，韓宣子正在為自己貧困而發(fā)愁,，叔向卻向他表示祝賀,。韓宣子說：“我雖然名義上是國家的正卿，但卻沒有正卿的財富,，沒有可以跟其他卿大夫交往的資本,，我正為此發(fā)愁,，你卻祝賀我,，這是為什么？”
叔向舉了欒氏和郤氏興衰的兩個實例,，向韓宣子說明德行比財富更加重要,。從前，欒武子的田地不足一百頃,，他家里窮到連祭祀的器具都備不齊全,，可是他能夠充分展現(xiàn)自己的德行,，遵守禮制法度，聞名于諸侯,。各諸侯國都樂意與他交往,，因此使晉國安定下來，他也確保了自己和家族沒有遭遇災(zāi)難,。而到他的兒子欒桓子時,，就變得驕奢淫逸，恣意妄為,，通過借貸聚斂財富,，本來應(yīng)該遭受災(zāi)難的，只是依賴他父親欒武子的余德才得以善終,?；缸拥膬鹤討炎痈淖兯赣H的做法，而學(xué)習(xí)他祖父武子的德行,，本來可以憑這一點免除災(zāi)難,，可還是受到他父親罪惡的連累，因而逃亡到楚國,。
還有郤昭子,，他的財產(chǎn)超過晉國公室的一半，他家族的人口也抵得上晉國三軍的一半,。他倚仗自己的財產(chǎn)和榮寵,，過著極其奢侈、為所欲為的生活,，最后的結(jié)局是身死族滅,。本來郤氏非常興盛，有五個做大夫,，三個做卿,，郤昭子如果能夠安分守己，那郤氏家族會更加繁榮,，可是一旦被誅滅,，沒有一個人哀憐他們，因為他們沒有樹立德行,，沒有獲得人心,。
叔向最后對韓宣子說：“現(xiàn)在您差不多和欒武子一樣清貧，我認為您能夠繼承他的德行,，所以向您表示祝賀,，如果您考慮的不是如何建立德行，而只為財產(chǎn)不足而發(fā)愁,，那我表示哀憐還來不及,，哪還會來祝賀呢,？”韓宣子聽了這番話，恍然大悟,，誠懇感謝：“幸虧你的提醒,，不然我差不多要走向滅亡了。不但我本人蒙受了你的教誨,，我的所有族人也都要感激你的恩德,。”
叔向的這番話通過正反兩方面的例子,，深刻說明了培養(yǎng)德行,、謹守法度對于一個為官者是多么重要，這不僅關(guān)系到其個人地位的升降,，更關(guān)系到一個家庭,、家族的盛衰。古人常說祖德,、祖恩,，給后人留下什么樣的遺產(chǎn)，美名和德望,，還是怨恨和罪惡,，都會深刻影響后人的命運。一個人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,、權(quán)勢和財富,，更要放眼未來，看到天下人的幸?？鄻?。
《詩經(jīng)》說：“無言不讎，無德不報,?！敝袊讼嘈牛薜掠行薜碌母?，為惡有為惡的后果,。自己貪圖一時痛快，失德為惡,，往往給家人乃至子孫后代帶來傷害,，這個故事中的郤昭子就是明顯的例子。
公正決獄
叔向的弟弟羊舌鮒,，字叔魚,，是一個貪財?shù)娜?。公元?29年,，晉國在平丘與諸侯會盟,，叔魚代理司馬一職率兵前往。晉軍駐扎在衛(wèi)國境內(nèi),，叔魚乘機向衛(wèi)國索取財物,，并放縱自己的部下任意打草砍柴，擾亂了衛(wèi)國的社會秩序,。衛(wèi)國懾于晉國的霸主地位,，敢怒而不敢言，私下派屠伯送給叔向羹和錦緞,，并表示衛(wèi)國離晉國那么近,，就像在晉國屋檐下一樣，怎么敢有二心呢,，希望叔向幫忙管一管那些任意打草砍柴的人,。叔向接受了比較廉價的羹，而退回了錦緞,，并說：“羊舌鮒太貪得無厭了,，早晚會遭遇災(zāi)禍，貴國若以衛(wèi)君的名義將這匹錦緞賜給他,，他可能會就此收斂,。”屠伯還沒有回去,，砍柴行為就停止了,。這說明叔向的告誡發(fā)揮了作用。
后來,，晉國兩個身世顯赫的貴族邢侯,、雍子，他們的封地毗鄰,，因為邊界上一塊土地的歸屬問題起了爭執(zhí),，鬧得不可開交，拖了很久都沒能解決,。當時晉國司法長官士景伯正好出使楚國,，不在國內(nèi)，而由叔魚暫時攝理這一官職,。當時的執(zhí)政韓宣子便將這個案子交給叔魚處理,。其實這件事錯在雍子，如果秉公處理,，肯定要處罰雍子,。雍子得知這一消息后，為了籠絡(luò)叔魚，趕忙把女兒嫁給了叔魚,。于是,，叔魚在斷案時公然包庇兇手，判決邢侯有罪,。邢侯不服,，一怒之下竟加害叔魚和雍子，這讓案情變得更加復(fù)雜,。
韓宣子頭疼不已,，因為牽涉到叔向的弟弟，只好去問叔向這件事該怎么處理,。本以為叔向會偏袒其弟,，沒想到他卻表示這三個人都有罪。接著,，叔向分析了三人各自的罪行,，雍子明知自己有錯，卻試圖籠絡(luò)叔魚以掩蓋自己的罪過,，這是“昏”,；叔魚接受賄賂而無視法律的嚴肅性，決獄不公,，這是“墨”,；刑侯毫無顧忌地擅自殺人，這是“賊”,。按《夏書》上說的,，凡是犯了昏、墨,、賊罪的,，都應(yīng)當處死。叔向的分析有理有據(jù),，絕不袒護自己的弟弟,，贏得了韓宣子的贊賞，韓宣子接受了他的建議,。
叔向堅守道義,、大義滅親之舉，獲得了孔子的高度贊賞,，稱其為“古之遺直”,。當時吳國的賢人季札也評價叔向說：“吾子好直?！笔逑虻墓⒅绷疂嵅粌H使他在晉國政壇受到尊敬,，也維護了晉國的利益,。叔向的事跡告誡我們，一個人的修養(yǎng)和品行才是立身之基,，所有的權(quán)力和財富都是建立于這個基礎(chǔ)之上的,，這個基礎(chǔ)不牢固、不穩(wěn)定,，其他一切都可能在瞬間化為泡影，而且會給自己,、家庭乃至國家?guī)砩钪氐臑?zāi)難,。【曹景年,，作者系孔子研究院助理研究員,，山東省泰山學(xué)者青年專家。本文是孔子研究院課題“《左傳》所載孔子言行與《論語》對比研究”（22KZYJY16）研究成果,?！浚▉碓从冢褐醒爰o委國家監(jiān)委網(wǎng)站）